被“红码”困住的储户

河南村镇银行“取款难”事发两月有余，再次因为“储户遭遇不明原因赋红码”受到舆论关注。

 

据钛媒体App了解，多名到访郑州的外地储户表示，在到达郑州后扫码填报个人信息时，其场所码或健康码显示为红码，赋码原因为，其是“正在实施集中或居家医学隔离观察的入境人员”；但同行赴郑州的非储户人员健康码则未受影响。

 

 

一些储户甚至在郑州机场刚落地时，就被机场广播通知提前下机，随即扫当地健康码显示红码。此外，被突然赋予红码的还包括部分人在外地、并未到访河南的储户。一位储户告诉钛媒体，某位涉事储户仅7岁的孩子也被同时赋予了红码。

 

 

种种怪现象不禁令人怀疑，原本应用于防疫的健康码，可能被用在了限制受害储户的行动上。郑州市12345工作人员曾对此回复，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但经过查证是因大数据信息库出现了一些问题，现在已将该情况上报政府，正在积极改进中，“建议进行后续的关注”。

 

 

北京寻真律师事务所律师王德怡向钛媒体App表示，“现在有些地方的防疫措施，偏离了法治和科学的轨道，以电子镣铐的形式限制公民权利。”在他看来，将健康码作为除防疫之外的其他管理和控制手段，如果不加以制止，有可能成为今后社会管理的常态。

 

 

6月14日晚，人民日报海外版侠客岛发表题为《给维权储户“精准”赋红码，这种“机灵”抖不得！》的评论。

 

 

评论指出，这次储户赋红码非常之“精准”——同行去郑州的，只要你不是这几家村镇银行的储户，健康码就还是绿的；变红的只有相关储户。这样莫名其妙的红码，难免让人质疑是以“疫情防控”之名，行“处理维权”之实，将矛盾延后、推迟。

 

 

评论称，疫情防控措施被随意用于“社会治理”或“维稳”目的，不管是哪个部门、哪些人授意干的，都应被严肃追究责任。因为一个基本的道理是：“一码归一码”。

 

 

目前，不少被赋红码的储户开始陆续恢复正常绿码。6月14日晚间，多位储户向界面新闻反映，他们的健康码已由“红码”转为“绿码”，时间发生在6月14日中午11点之后，“这大概是红码事件上了热搜之后陆续转绿的”。

 

 

蹊跷的红码

 

 

一位来自成都的女性储户A向钛媒体App讲述了其被赋予红码的经过。

 

 

6月12日，储户A与另一位储户B及其妻子一行三人从成都天府机场出发飞往郑州，计划线下取款。但当飞机刚刚落地郑州时，机场广播突然点名这两位储户，并要求其先下飞机。在机舱出口，相关人员检查了二人身份证，在之后扫健康码时，储户A的健康码显示为红色，是“入境人员”，另一位储户B则为绿色。

 

 

随后，储户A被防疫人员带走，储户B则暂时被其他人员带走————大约半小时后，这名储户的健康码也转为了红色。

 

 

当地相关人员告诉这两位储户，由于存在红码，她们必须隔离14天或者马上返回出发地成都。于是，这位同行的储户B选择返回了成都——而该名储户的妻子自始至终健康码都是绿色的。但是储户A决定继续留在郑州。

 

 

随后，在当地防疫人员的工作室，工作人员并未查询到储户A的出入境记录，其也自称“已经至少三年没有出国”。在这一情况下，技术人员尝试在后台修改数据，改正红码，但始终无法修改。

 

 

“我这边已经锁死了，灰色的修改不了，应该是被更上级锁死了，就是境外输入的红码。”这位技术人员告诉储户A。

 

 

当夜，由于红码限制，这位储户前往郑州市人民医院做核酸检测，并在医院的椅子上睡了一晚。在那里，她遇到了同为低风险地区前往郑州的村镇银行储户。有当地工作人员告诉储户A，如果其想返回成都，可以“帮助协调把红码改成绿码”。截止目前，这位储户仍然没有离开郑州，尚处于酒店隔离之中。

 

 

此外，被突然赋予红码的还包括部分人在外地、并未到访河南的储户，一位长居在北京的男性储户则经历了这一“奇幻时刻”。

 

 

这位储户告诉钛媒体APP，其在维权群中看到有储户在抵达郑州后健康码变红，出于好奇，他在北京就扫了群内的郑州健康码——果然变红了。而在近几个月内，这位储户并未离开北京，或去过任何中高风险地区。

 

 

由于北京健康码数据并为与其他地区打通，河南健康码变红并未影响其在北京的生活，但他了解到，部分来自河北、贵州、广东、山东等地储户的健康码已经受到了连带影响，本地的健康码也变成了红色，严重影响了出行工作。

 

 

谁在管理健康码？

 

 

河南健康码蹊跷的红绿码规则让人们不禁好奇，当地健康码究竟何人运营、何人管理？

 

 

河南日报6月14日头版文章《河南健康码一码通行全省》提到，“升级版”河南健康码已在全省上线，实现了全省各市县区疫情防控相关数据的互联互通。上述报道显示，该平台健康码系统是在河南省行政审批和政务信息管理局指导下，由正数网络技术有限公司（下称正数网络）提供专业技术支撑建设而成。

 

 

天眼查显示，正数网络成立于2020年8月，注册资本10亿元人民币，法定代表人李香林，该公司股东分别为豫信电子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下称豫信电子科技），中国移动通信集团河南有限公司、河南日报报业集团有限公司和建信金融科技（河南）有限公司，上述四名股东持股比例分别为30%、30%、21%和19%。

 

 

该公司官网新闻显示，为响应最新疫情防控要求，正数网络交付团队自研完成疫情防控相关平台研发工作，助力河南省疫情防控工作。

 

 

15日上午，钛媒体App拨打正数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在天眼查平台所留电话，均无人接听。

 

 

此外，钛媒体App还致电了郑州市卫生健康及疫情政策咨询热线12320，工作人员表示，12320并未收到指令要求涉事储户的健康码一律赋红，并不清楚是哪个部门进行的赋码。她还提到，已经有一部分涉事储户的已经转为绿码，如果尚未转码，可以提供个人信息，上报郑州大数据管理局进行协调。

 

 

天目新闻此前在郑州市12345工作人员处得到的回复则是，对于“红码”是否仅针对储户，工作人员表示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但经过查证是因大数据信息库出现了一些问题，现在已将该情况上报政府，正在积极改进中，“建议进行后续的关注”。

 

 

“储户码”背后的取款难

 

 

自4月18日开始，河南的部分村镇银行发生了线上系统关闭、取款异常现象。彼时多家银行先后发布公告，称因系统升级维护，网上银行、手机银行将暂停服务。

 

 

事实上，大部分储户是通过第三方平台如度小满、滨海国金所、挖财宝等购买了村镇银行的存款产品，大部分线上储户都不是河南许昌的当地居民。

 

 

而此类的互联网存款早在2021年1月已经被监管部门叫停。银保监会、人民银行联合印发《关于规范商业银行通过互联网开展个人存款业务有关事项的通知》，明确商业银行不得通过非自营网络平台开展定期存款和定活两便存款业务。

 

 

4月30日，银保监会首次对此作出公开回应称，银保监会高度关注河南等地个别村镇银行有人涉嫌违法及线上服务渠道关闭问题，已责成当地银保监局密切配合地方党委政府和相关部门，迅速开展调查核实，积极稳妥处置。

 

 

“目前，相关村镇银行营业网点存取款业务正常开展。凡依法合规办理的业务均受到国家法律保护。银保监会将密切关注事件调查进展，配合相关部门，依法查处违法犯罪行为，保护广大金融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上述负责人称。

 

 

5月18日，银保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再度回应称，对于河南4家村镇银行线上服务渠道关闭问题，已责成河南银保监局和人民银行郑州中心支行切实履行属地监管职责，密切配合地方党委政府和相关部门稳妥处置。

 

 

5月20日，银保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再度表态，这一事件不简单是社会公众和村镇银行间的交易问题，还涉及其他主体和其他复杂的交易结构。这几家村镇银行的大股东河南新财富集团利用第三方平台或通过资金掮客吸收公众资金，涉嫌违法犯罪，目前公安机关正在侦查。

 

 

据天眼查信息显示，河南新财富集团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已于2022年2月10日注销，该公司成立于2011年，法定代表人为余泽峰。余泽峰还投资成立了多家机械设备公司、商贸公司，其中一些公司尚存续，一些已注销。

 

 

该负责人强调，凡依法合规办理的业务均受到国家法律保护，广大金融消费者要通过正规渠道办理金融业务。

 

 

（本文首发钛媒体APP，作者｜蔡鹏程）